Telepathy • Chapter 28
薛定谔的猫
Chapter 28 你焚烧了你自己
2013年5月到10月，是TM小分队艰辛而团结的半年。
艰辛的部分在于，机器在Samaritan的挤逼之下，沉默和隐晦早已成为常态，Root发呆的时候，习惯性地歪着脑袋，但她耳中早就失去了那些嘈杂的噪音。
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隐藏身份之下苦苦支撑，计划生存的策略，隔个三天两天，还得抽身去解救Harold或Root破译出来的新号码。
团结的部分在于，整个TM小分队拧成了一股绳，其中包括Finch、Reese、Shaw，他们是开始的核心，另外还有Cater和Fusco，他们是编外成员，Root是个神奇的角色，她能跟以上任何一个人组队而不显得突兀，就连Reese对她的敌意，也早就荡然无存。
而世界在他们眼中，照样笼罩在末日的阴影里，Harold担忧的同时，Root偶尔振奋，她说TM在美国的其他城市，偷偷组建起类似的团队，她这么说的时候，抱歉地缩了缩脖子，没人知道她那不好意思的神情意味着什么。
除了Shaw，Shaw知道Root用上偷偷这个词，是代表机器每天零点被洗脑的过往岁月中，曾暗自偷偷地，一天一丁点，留存关于她的信息，在恰当的时机找到她，于是Root成为机器唯一的信使。
Shaw有时还是略微遗憾，就连机器都能读懂Root的特别，她有机会在少年时代结识Root，而后失散，曾经假装寻找，最终败给自己维护自尊的倔强。
所幸她们还有机会，在乱世里躲在同一块天花板下面，她看着Root切开两个橙子，每个切成均匀的八块，Root自己不吃，也不准Shaw吃，Root说她只是喜欢屋子里有橙子凛冽大胆的香气。
这么说的时候，Root的眼角上扬，居高临下地睨着Shaw，神情中带着挑逗和得意，那样子就像她是擅长隐喻的天才。
Shaw睡着之后会褪去百分之六十的冷漠，Root凝神细看，能从上面剥离出一个17岁少女的大致轮廓，稚气，骄傲，无措。
Root总是后睡着的那个，Shaw受过专业的训练，她能在30秒内迅速入睡，Root就不行，她脑子里的念头又多又乱，每天的所见所闻像代码一样飞快滚动，和以往的认知随意排列组合，不放过任何拼凑的可能性。
拯救号码的可能，徒劳赎罪的可能，让在乎的人从人工智能大战中全身而退的可能。
Root睡着后下意识缩成一团，脸快埋到膝盖上，Shaw有时候被她睡梦中的动作撞醒，睁开眼打量，往往只能看到Root乱糟糟的头顶。
明明那么高的一个人，蜷起来只是小小的一团，如果Root背对着她，那么首先撞进眼睛的就是背上条条分明的骨骼形状。
它们均匀排列，像一扇紧紧闭合的门，关在外面的是世界，藏在里面的是毁灭。
Shaw在某个那样的夜晚，忽然大概推测出了Root对她的情感，一个极度厌世的人，为了她，心甘情愿地活下去。
遗憾的是，这样的夜晚毕竟也是少数，她们很少有机会一起过夜，Root总是忙碌，以一己之身，活出千百个拯救者的可能。
Shaw也不是个闲人，但她有时极度厌恶这种生存状态，就连暴力的美学也无法驱散这厌恶，没人能过上理想的生活，她不知这算不算一种安慰，在明知心里时时燃烧着一团怒火的情况下。
➹➹➹
Shaw的伪装身份被识破，前一秒她还在胡乱塞给一个女人一堆化妆品小样，后一秒高个子金发女人雷达一样的眼睛就瞄准了她。
操她的，Shaw从柜台下面掏出自己的武器，百忙中还拉了平时就会训斥她的值班经理一把，以德报怨，她是个凶巴巴的好人。
凶巴巴的好人，Root说的，Shaw在子弹的缝隙里往门口退，想起这个形容还气愤地翻个白眼。
气愤没有用，一出门这个形容的创造者就闯进她跟前，机车皮衣仔裤短靴头盔，手长脚长地一个急转，恰好停在她眼前，Shaw在心底吹了声口哨，接过头盔跨上去，机车子弹一样射了出去。
酷毙了，又火辣，Shaw想立刻就把Root按倒，倒在哪里无所谓，念头一转，她的伪装身份被识破，那是不是就意味着，她以后可以换个新身份，或者像Root一样，做自由派成员了。
情况说不定变得更坏，但她跟Root组队的机会增多，这样一想，她又没那么着急了。
机车直直地开上了货车后车厢，Root把她拉进货物后面，整个臂弯圈着她，耳后粗重的鼻息告诉她，Root在生气。
切，车门关起来，Shaw不屑地甩开Root，在不算特别昏暗的车厢里乱翻，给自己换了装扮，仿佛故意跟她作对一般，见鬼的赶来救场的Fusco竟然在Root跳下车厢的时候搭了一把手，那只脂肪明显超标的爪子在Root腰侧足足停留了三秒。
Shaw跟着Root在阴影地图里穿行，说起来两人有一周没见面了，可Root在生气，Shaw有点猜不透原因。
毕竟她虽然暴露了身份，但毫发无伤，在她看来，这不足以构成生气的理由。
Shaw的脚步慢下来，Root这才转回身，脸色少见的严肃： “我知道你现在烦躁、生气，或者还有一点害怕。”
再有心灵感应也好，她和Root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，就像此刻她不了解Root，Root显然同样误会了她。
“不，我才不害怕呢。” 也不烦躁和生气，Shaw第一时间否决，同时在心里补上后半句。
Root瞬间翻脸： “或许你应该害怕的，你知道你刚刚有可能死掉，Martine是Decima最优秀的特工，她的任务完成率也是百分之百。等下一次你身陷险境的时候，就算你那该死的障碍让你不害怕，但记得其他人会，关心你的人会。”
Shaw眨了眨眼，愣住。Root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多，她不确定自己应该先解决哪一个。
第一，高个子金发女人是以前Root在Decima的旧相识，听Root那口气，两人关系似乎还不一般。
第二，Root对她的二轴障碍，并非丝毫抱怨都没有，虽然她能偶尔感知对方的情绪，可显然Root最在乎的一部分，她永远回应不了，她甚至连那部分的内容都搞不明白。
第三，Root承认关心她，以生气的、别扭的方式表达出来，那就证明Root真的气到了极点，否则Root不会说的，原因大概是不想给她回应的负担。
Shaw老实地跟着Root回了地铁站，那个Root当初养伤的车厢，现在早成了Root除了Shaw的公寓外最持久的据点。
舒服的单人床，暖光灯，兔子拖鞋，谈情说爱的书籍，还有Root留下的、那种独特的幽冷香味。
为了平息Root的怒火，Shaw难得老实地把自己丢到那个床上，保证在Root安排好一切之前，哪里也不去。
Harold被两个人之间流动的气氛惊到，逃难一样，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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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她们数得上的温馨回忆，时光流转，一切似乎回到原点，她们初遇的那一周时间，两个人呆在海滨别墅里，肆无忌惮地相互索取和给予。
新鲜的。满足的。离世界很远的。离彼此很近的。
Root很少出去，大概她并不急于让Shaw离开地下世界，Harold自动把办公地点改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里。
Shaw懒得确认时间，白天或黑夜跟她没有关系，她知道这样的奢侈随时会结束，所以拥有的时候就紧紧抓住，一秒都不肯浪费。
她们在床上花掉很长的时间，有时又一起给Bear投食喂水，Shaw一时兴起，拉着Root比射击，没有上帝的眷顾，Root枪法显然不如她，但她早领教过Root的格斗术，抛开她们的关系不谈，Root的身手足够获得她的赞赏。
Shaw觉得，她那个关于海岛的设想某种程度上实现了，虽然她得跟时间赛跑才能把这珍贵的时刻拉长，但有总比没有要好得多。
和她这么单独呆着的时候，Root反而是个寡言的人，脸上也没有那种腻死人的伪装，脱掉所有的外壳，Root仍旧是Root，Shaw坐在车厢里给各式枪械做保养，Root靠在床上看书，两个人视线相遇，Root向上一勾唇角，Shaw眼里的漆黑就融化了一样，闪闪发亮。
或许她们都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，默契的是谁都不肯开口揉碎这个梦境。
Root跟三个男孩一起出任务，Shaw拎了半兜子她做好保养的家伙，摸了摸Bear的头，让它乖乖等她回来。
Root知道她给自己造了一个多长的梦境，她预估了形势，觉得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是接近于零，在她立誓冲在所有队友前面的条件下。
Shaw的不听话也在她的预料之内，所以她通过通讯耳机，给Shaw派了个远远的任务，让她去解救生活无望的号码。
Shaw离这一切很远，而男孩们至少都还活着，Root抹了下自己腰上的伤口，她把头撑靠在墙上，耳机里难得的噪音告诉她，全员生还的可能究竟低到一个怎样不可思议的程度。
她留下来，绊住Martine，让Harold和Fusco带受伤的John撤离，Root盘算着，忽然很想念Shaw的声音，而她们四十分钟前才通过话。
“瞧瞧你们这些家伙，简直糟透了。”
脑海里的影像活生生来到自己面前，敏锐的视线四处审视，用最利落帅气的姿势握着枪，那个人的视线在她腰上顿了顿，向上找到她的，皱眉： “收起你那见鬼的表情，Root，道歉和指责都不是好时候。”
难度系数爆表的任务在Shaw的帮助下完成得格外顺利，她们成功掩护男孩们退到电梯间，上升却遇到了困难。
关键在于对面墙上的总控开关，Shaw是第一个发现的，她往出冲的前一刻被Root拉住手腕： “别以为我会由着你。”
Martine带着一群Decima特工转过拐角，Shaw能看出那个婊子兴奋的眼神直直射向她的后面，那是对着猎物的兴奋。
Shaw在心底冷笑一声，她不会让那个婊子如愿以偿，也不会丢掉她TM小队成员的责任，更不会让Root在她眼前送死。
于是Shaw恶狠狠地回头，Root眼睛水汪汪的，她本来打算摁着Root的伤口推开她，结果却揪住对方的皮衣领口、拉近——亲吻。
“看在我的份上，活下去。”
Shaw在冲出去前把这句简短的遗言涂抹在Root的唇间，而等她中枪、旋转着倒地后，她看见电梯开始上升，而Root双手死死掐在铁网上，腰上衣服的颜色一点点变得更深。
Shaw睁着眼睛，看着Root的方向，死亡对她来说又不是第一次，而上一次Root在她脑海，这次Root在她眼前。
该把那个海岛告诉Root知道的，Shaw想。
—TBC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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